读库 2402共读征文：从 70 岁老太太到 22 岁闲散人员的一天

从今天开始，接下来的几周里这里一共会贴出“八天”，第一天是七十岁老太太的一天，今天则是二十二岁闲人刘思宇的一天。

闲人的一天

数着数着，这是我在家闲着的第10天、第20天、第50天了……不想数了，反正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季节变换。今天是三月二十三号，农历二月十四。每次想到农历和公历的时间不一样，我们是不是要停下来了？

自从去年 12 月底我离开学校以来，每天的感觉都是一样的，它们汇聚在一起构成了我的一天。

今天从凌晨12点开始，但大概12点半左右就睡着了。想了想我存在的意义，过了好久才睡着。奶奶在对面的床上呼噜呼噜了好久，呼噜声让我焦虑，我也想快点睡着，和奶奶做爱。我和奶奶睡一个房间，从小就这样闲散的意思，我们的房间很大，我们一人一个衣柜，一个桌子，一张床。奶奶的衣柜比我的好看，但我的桌子比她的大。早上六点多，奶奶照例从床上起来，坐在她的便携式马桶上。尿尿的声音和她费力的叹气声让我睁开了眼睛，点开手机，刚过六点。

另一间屋子里，爷爷的旧手机已经打到了八点，这是除了我们三人之外，家里又一个常见的声音。奶奶起床了，她起床的过程漫长得让我感觉时间都停止了。她起身坐在床边，穿上第一层羽绒背心，第二层棉大衣，第三层大衣。这三件衣服都是扣子状的，穿好之后还要笨手笨脚地扣上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一件衣服上有五六颗扣子。穿完三层衣服后，她会坐下来穿上厚厚的棉裤，一边用嘴用力一边穿上，然后，等她扣完最后一件大衣的最后一颗扣子后，她才终于起身，提上裤子。最后，她拿起厕所里的尿桶走了出去，门就关上了。 清醒的大脑开始纠结要不要起床，但最终还是决定起床，因为要空腹运动，而且网上说最好在九点之前吃完早餐。

我吃早饭的时候，爷爷奶奶也快吃完了。爷爷的核桃奶洒在桌子上，奶奶在责骂他。爷爷沉默不语，闭上眼睛，嘴里嚼着面包。我们都吃完饭后，我飞快地洗了碗。我洗碗总是很快，但我讨厌洗碗。

奶奶准备吃药，她有好几大包药，每天都会从中挑几包吃，她成了自己的专属医生。她一边吃药一边跟我吹牛，小时候吹嘘家乡的故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。我说今天很热，她就拿出手机看天气预报，满是皱纹的手指不停地划着。我问她：“你给谁打电话？我帮你找人。”她顿了顿说：“哎网校头条，给谁打电话？我本来要打的，算了。”又把手机放下了。爷爷在阳台上“晒太阳”。其实今天没太阳，眼睛看不清楚。我骗他，让他出去呼吸新鲜空气。

换好衣服，去买菜，准备煮白菜豆腐汤，蒸茄子，还有剩下的粉蒸肉。我家离菜市场很近，几分钟就到了。幸好今天是周六，上班的人不多。平时去买菜，总是走在上班的人群中间。（我家去菜市场的路，也是去地铁的路。）路上，碰到了楼下也要买菜的婆婆，我赶紧跟她打了声招呼，快步向前走。我知道她肯定会问我为什么不去实习，我现在的实习是在家给爷爷奶奶当“家庭主妇”。

到了菜市场，我直奔好吃的手工豆腐摊，就在菜市场的第二条街上。这条街的正业其实是茶馆，夹杂着卖菜。原本就很窄的马路两边，站满了喝茶的人，有的人比买菜的人来的还早，会在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。菜市场里总是人头攒动，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周末。我掂着三块嫩豆腐，转了一圈，还是没找到卖小白菜的摊位。路过一个卖假牙的摊位，一位缺了下牙的阿姨坐在那里，旁边站着一位戴着蜜蜂的中年男子在帮她补牙。 他一边做，一边和围观的群众互动：“来来来，长牙了，大家数一二三，长牙了，来来一二三”。他好像在念经，没人理会他。他补好牙后，拔了假牙，阿姨的头顺着他拔的方向摇晃，感觉阿姨都笑得停不下来了。

我买了些小白菜回家，进院门就看到三五个奶奶围坐一圈，奶奶也在其中。我和奶奶打了声招呼就回家了。当时还不到十点，看着卧室里堆在床上和椅子上的衣服，还有已经关不上的衣柜，我沉默了。整理了大概一个小时，等我把羽绒服塞进口袋时，冬天已经完全过去了。心里难受了一阵子。

朋友发信息给我，说过两天要去面试公务员，很紧张很焦虑。我一边鼓励她，一边打开招聘软件，结果红点一直没显示出来。我突然想起昨晚爸爸打电话让我去考公务员。我有点烦，就关了手机去做饭了。我做饭有点慢，但我喜欢做饭。奶奶偶尔会在楼下跟其他婆婆吹嘘我的厨艺。我有点不好意思，但心里暗自高兴。

吃完午饭，爷爷小心翼翼地走到椅子旁，结果又走错了方向，绕着客厅走了一圈，在奶奶训斥和引导下，他才回到座位上。我和奶奶聊天，感叹对面陈奶奶的双胞胎孙子长得好快，她说：你现在都这么大了。我想，是啊，今年是2024年，爷爷奶奶都80多岁了，我22岁。然后我们聊了一个话题，我咄咄逼人的语气惹怒了奶奶，她就不理我了。

奶奶正在午睡，我想跟她说话，她却不理我，我不知道该怎么哄她，我走到她床边，一边试探性地捏了捏她的脸，一边拉着她被角求饶。她笑着骂我，虽然她还是不理我，但我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。我看了一会儿书，这本书也讲的是一天发生的故事。小说的主人公在纠结、犹豫、后悔、自责中失去了一天的机会，这一天是他的倒霉日。把握机会真的很重要吗？

我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，楼下的爷爷像我爷爷一样，默默地坐在那里，偶尔大声打喷嚏。老人家是怎么熬过这漫长的一天的？时间对他们来说仿佛静止了。爷爷奶奶对抗时间的方式就是睡觉，即使电视开着，他们也会睡着，静静地靠在沙发上。爷爷感受时间流逝的方式，就是听他那台老机器报时的声音，所以他经常让我把音量调大，调整时间。而我又怎么能真正掌控时间呢？

快四点的时候，奶奶醒了。今天天气热，奶奶要洗澡。我告诉她哪个是沐浴露哪个是洗发水，奶奶终于回应我了。洗完澡后，奶奶突然跟我说起了过去，说起了她所受过的苦。难免要怪罪爷爷。过去总是比现在更让人后悔，也更让人着迷。今晚我们吃的晚餐很简单，一人一碗绿豆粥，配上腌菜拌熟辣椒油。洗碗的时候，我打碎了一个碗。果然，我最讨厌洗碗了。

我正要出去散步，爷爷已经洗漱完毕，奶奶打开电视，点开抖音。她最近沉迷于抖音，抖音里的家庭伦理故事她听得停不下来，还会重复给我听。我再次感叹电子媒体的强大力量。我下楼，遇见魏奶奶和她的保姆。这次她很清醒地迎接我。前两天她拉着我，让我帮她找女儿吃饭。魏奶奶有段时间患上了痴呆症。

我去我家附近的公园散步，公园很大很漂亮，但是入口是一条很烂的路，要在那条路上走一段距离才能进公园。傍晚太阳出来了，天空是粉色的，虽然成都阴天比较多，但是傍晚的天空还是很漂亮的。有个小孩在放风筝，他跑着跑着，风筝线掉了，他哭着在地上大吵大闹，过了一会儿，他又去旁边的沙子里玩了。我抬头一看，风筝飞得好高啊。

回家的路上，我买了一张十元的刮刮卡，意外中了奖。旁边买彩票的大叔笑得比我还开心。我拿着中奖的钱，对大叔说：“我的好运气留在这里了。”我其实是个没有运气的人。后来我才意识到，觉得这几天对我来说真是件大事。本来想跟朋友分享这件事，突然想起她正在准备采访。看来这件大事只能跟奶奶分享了。回家后，看到阳台上的风筝，还飘在那里，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掉下来。

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，大学室友群里突然弹出一个消息框，室友A说自己考公务员，太难了。我想问她考什么职位，最后还是回复，你一定可以的。关掉手机后，我又开始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。奶奶提起去年突然去世的五叔，我回想起去年守夜的那个晚上，还有五叔火化的那天。她突然问我：“我要是死了，你一个人住在这房间里怕不怕？”我翻了个身，小木床发出“吱嘎吱嘎”的声音，它陪了我太久了。我说：“奶奶，我的床，木头开始松动了。”我该如何面对下一次的告别？死亡是我们最后的命题。奶奶开始数我们院子里去世了多少个爷爷奶奶。 她数了又数，数不清了，又数了一遍，不知道数了多少遍，我在她的计算中完成了我一天的最后一段。

我回首我的“一天”。其实，之前的每一天，从来都没有汇聚成我的同一天。每一天都有它存在的意义。我所经历的每一个瞬间，都是无规则的拼图，独立却又共存。这些瞬间，就是我存在的意义。在这样的日子里，与时间相对立的，不是生命存在，而是每个生命的消失。我或许没能像主角一样抓住机会，但下一秒，我或许也能抓住机会。我努力探索生命中的每一天。我想闲散的意思，生命的命题，就是由这样的日子组成的。

春天来了好久，但并不是每一天都是阳光明媚的，还是很怀念冬天的，我想即使是春天，我们也可以像冬天一样，停下脚步，停留在每一刻，感受生活，风会有些凄凉，但也有温暖。

（最近每天都在记录自己无用的生活，偶然看到这篇征稿，恰好在这一天读到了一本讲述一天的书，感慨万千，觉得这是我生命中神奇的时刻。）

晚安，白天。

闲人

写于2024年3月23日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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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天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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